2024年1月24日15时24分，江西省新余市渝水区天工南大道佳乐苑沿街店铺地下一层发生火灾。至25日7时，事故已造成39人死亡、9人受伤。据报道：起火建筑为六层商住一体砖混结构建筑，起火部位在负一楼，并迅速蔓延至一楼、二楼的商业店铺。二楼是名为博弈教育咨询的培训机构和一家宾馆，受困人员主要是参加教育咨询培训的学生和住宿旅客。经初步查明，该楼地下一层正在进行冷库装修，因施工人员违规动火施工造成起火，因火势太大无法及时扑灭，浓烟通过楼道涌入二楼。估计冷库采用了聚氨酯保温材料。
      无独有偶，2017年11月18日，北京大兴区西红门镇“聚福缘公寓”火灾，同样是地下一层冷库建设期间，埋在聚氨酯保温材料内的电气线路故障引发火灾，造成19人死亡，8人受伤。2022年6月9日，位于杭州市临平区某建材装饰城内的“冰雪大世界”火灾事故，违章电焊切割作业引燃了管道保温材料残片和装饰装修材料导致火灾发生，造成4人死亡，2名消防员牺牲，19人受伤，建筑物过火面积600平方米，直接经济损失3057余万元。
       乍一看来，似乎造成火灾的原因都是聚氨酯保温材料。但实际上，火灾的发生与发展都是多种因素复合在一起，最终才酿成了人员伤亡惨重、财产损失巨大的恶性火灾事故。
       北京大兴区“聚福缘公寓”火灾，发生火灾的建筑本身就存在着大量的结构性消防隐患，导致事故发生时人员很难顺利逃出。例如，这个建筑内的隔墙都没有到顶，所以烟气通过上面的闷顶迅速扩散到整个建筑物的内部；建筑内部房间的面积都比较小，一个房间通常有两到三人，多的会有四五人，人员密度非常大；很多房间没有窗户，一旦烟气进入走道，人员疏散非常困难；地下冷库与地上建筑间没有有效的防火、防烟分隔，所以在地下冷库的有毒烟气很快充满了地上的走道，人员疏散时间很短，导致很多人来不及疏散；整个建筑是一个大的回字形建筑，疏散距离长；另一方面人员众多、可燃物众多，而且由于住宿、生产加工场所和储存场所在同一栋建筑内，当其他部位发生火灾以后，直接威胁到居住人员的安全。
       杭州“冰雪大世界”火灾，造成火灾迅速蔓延的原因在于：其内部大量使用的聚氨酯保温材料和仿真绿植达不到不燃、难燃要求，起火后烟气蔓延速度快；“冰雪大世界”及与建筑内其他区域之间防火分隔措施和防烟措施设置不到位，场所内出口门采用保温门代替防火门，导致火灾发生后迅速蔓延至整个二层；“冰雪大世界”擅自关闭消防设施，吸气式感烟报警系统处于关闭状态，预作用式自动喷水灭火系统未处于正常状态；室内感烟报警探测器报警后，值班人员不会处置，导致火灾未能在初期被有效扑灭。造成人员伤亡的原因在于：火灾发生后，聚氨酯、仿真绿植等材料大面积燃烧，产生了大量高温有毒烟气，释放出的可燃烟气不断聚集，发生爆燃，导致人员伤亡；为保温需要，建筑外墙原窗口被保温墙封闭，出入口增设保温门，呈相对密闭空间，烟气无法排出、室内能见度低，增加了人员逃生难度和消防施救难度；因设置多种功能游玩区并用冰墙分隔，导致室内通道迂回曲折增加了疏散距离；现场人员缺乏逃生自救知识和技能。
       具体到本次江西新余临街商铺火灾事故，可以看出这是一个既有建筑改造过程中发生的火灾事故，由于防火分隔措施和防烟措施设置不到位，造成了有毒烟气的迅速蔓延，从而引起严重的人员伤亡。针对既有建筑的改造，国家标准《既有建筑维护与改造通用规范》GB 55022-2021已于2021年9月8日发布，自2022年4月1日起实施。
       根据GB 55022-2021，首先既有建筑未经批准不得擅自改变建筑物的使用功能，这栋建筑地下一层的原使用功能是什么，现作为冷库使用是否改变了使用功能，是否有主管部门批准其改变使用功能？其次，既有建筑改造施工前应制定针对性的安全防护措施，并应编制应急预案，本工程改造前有没有制定安全防护措施和应急预案？如有应急预案，是否能够满足其地上部分作为教育培训机构使用的应急疏散要求？第三，既有建筑改造工程施工中，应区分作业区、危险区和工程相邻影响区，并应采取相应安全防护措施，在本工程改造中有没有合理地区分相关区域，使未改造区域不受施工影响、具备安全防护措施？第四，施工现场应保障消防安全，按现行制度做好临时用电管理，严格履行动火审批制度，在本工程改造中有没有切实履行好上述消防安全管理要求？从现场的照片来看，上述技术规定应该没有得到很好地落实。
       另外，就建筑本身的防火技术要求来讲，根据《建筑防火通用规范》GB 55037-2022，除老年人照料设施、人员密集场所和疏散、避难等特殊场所或部位外，建筑内大多数场所或部位采用内保温系统时，保温材料或制品的燃烧性能均不应低于B1级；当采用B1级燃烧性能的保温材料时，保温系统的外表面应采取使用不燃材料设置防护层等防火措施。在本工程改造中，是在原有建筑的内部增加保温层以作为冷库使用，其所采用的是保温材料，还是保温制品？它的燃烧性能达到什么等级？在保温材料的表面有没有设置不燃材料防护层等防火措施？从以往的火灾案例推测，本改造工程所应用的保温材料的燃烧性能恐怕不能满足现行规范的要求。
       从对施工现场的管理来讲，《建设工程施工现场消防安全技术规范》GB 50720-2011针对建设工程现场的防火安全，提出了明确的防火要求，特别是针对既有建筑的改造工程，提出明确、可执行的技术和管理措施。既有建筑的施工区与非施工区之间应采用不燃烧体隔墙进行防火分隔；非施工区内的消防设施应完好和有效，疏散通道应保持畅通；施工区的消防安全应配有专人值守，发生火情应能立即处置；施工现场应配备临时消防设施，严格进行动火作业管理、用电用气管理，以期进一步降低施工阶段火灾发生的风险。在本改造工程中，恰恰是违规动火施工造成了火灾事故的发生与人员的伤亡。
       本次江西新余临街商铺火灾事故，除了在改造施工过程中没有严格按照各项规范和标准的技术要求施工、违章动火作业外，还由于可燃易燃保温材料的应用造成了火灾的迅速蔓延，并产生了大量有毒的烟气，在地下一层与地上一层和二层间没有有效的防火和防烟措施，使有毒烟气迅速蔓延至地上二层引起人员的伤亡。另外，就该教育培训机构而言，还存在着疏散通道单一的先天或人为缺陷，导致火灾发生时人员无法进行有效地疏散，这也是我国现有大多数教育培训机构的通病，由于疏散不利极易造成群死群伤的火灾事故。
       因此，就建筑工程防火而言，它从来都应该是一个系统工程，任何一环的缺失都有可能带来致命的危害。材料的选择应用只是建筑防火的一个方面，同时还要结合建筑结构和建筑构造的防火技术，采取科学有效的火灾预防及隐患消除的管理措施，才能有效地减少火灾事故的发生。同时，科学、合理地设置报警探测设施、消防灭火系统、安全疏散设施等各种消防设施，提高火灾一旦发生后扑救火灾及人员疏散的能力，才能有效地降低建筑的火灾风险。将这两部分防火技术在建筑工程中有机地结合，以切实提高建筑整体的防火安全水平。
       就社会整体的消防安全能力来讲，还需开展更有效的宣传教育，力争加强对建筑工程特别是施工现场的消防安全监管工作，通过日常的常态化管理与宣传教育工作，进一步监督相关技术标准的落实情况，逐步提升建筑工程的消防安全水平。这项工作任重道远。

作|者|介|绍


 

       中国建筑科学研究院建筑防火研究所研究员，长期从事材料燃烧、外墙保温防火的试验与研究工作。主持或参与了“建筑外墙外保温系统防火性能的研究”“高层建筑外墙外保温防火安全及防火技术措施的研究”等多项省、部级科研课题；主参编《建筑内部装修防火施工及验收规范》GB 50354-2005、《建筑外墙外保温系统的防火性能试验方法》GB/T 29416-2012等十余项标准；主编《建筑防火材料手册》等多部著作；发表建筑材料防火方面的学术文章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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